第六十四章 回溯（下）（2/2）

说着，庞籍又想起一事，“王爷，今日筵席上，可有笃耨香？”

嘉国公惊讶道，“这可奇了，使相没亲去，怎知有笃耨香？难道是香药味道浓郁，竟沾染在身上不成？”说着，他扯过自己的袖子闻了闻，发觉没有，一脸好奇地看着庞籍。

包拯接口道，“王爷可知，他的兄长白锦堂便是因这东西丢了性命。”

嘉国公点头道，“我也曾听闻，官家因细色纲遗失而大怒，白家这才获罪。但这与笃耨香有何干系？”

庞籍道，“细色纲中本没有笃耨香这一项，是杭州市舶司韩晚为了邀功，私自加进去的。但东西到了京城又不翼而飞，韩舶使岂能不急。偏赶上司天监说朱雀七星移位，天象不吉，白家正赶上这个雷，这才让他兄长遭了难。”

嘉国公恍然大悟，“原来是这样。小王当时还奇怪，为何他要将这东西拿出来，我便没有说话，却被鸿胪寺大夫曹茚给认了出来。我瞧着白员外颇有伤感之意，竟还有些灰心，说以后他家的香药都要卖到高丽和大辽去。广陵郡王和皇叔还好一阵劝解。”

庞籍和包拯便追问对方如何开解，嘉国公道，“左不过是‘勿要因小失大’、‘别做望山跑死马的事’这些，我瞧着，驸马都尉对鬼神之说有些忌惮，还有曹茚和韦骥，似乎也怕得很。”

二人听了，互相对望一眼，心里想，“果然有经不起吓的，白玉堂仅用一点笃耨香，就把人给钓出来了。”

庞籍哼了一声，“今日这雅集当真是精彩，四位亲王，一位驸马，九位高阶官员，还有一位宫廷内侍官。王爷、驸马、内侍官都没有出声，偏偏是一位官员认出了笃耨香，当真是有趣。便是那话本上的戏文，都不敢这样编排。”

从嘉国公府告辞出来，包拯和庞籍坐了同一辆车，庞籍道，“我的意思，还是要抢在他的前面，将转运使的事先按下，不能让他先闹了起来，否则难以收场。这件事还要辛苦御史，劳烦御史敦促三司的吏人，尽快将两浙路的账目算清楚。”

包拯道，“恐怕不如使相想得这样快，两浙路的账目繁杂庞大，且条目不清，沉年死账又极多，若是想抢时间，恐怕要另想别的办法。”

说着，他又紧盯着庞籍追问，“方才使相说到北苑茶园，似乎有话，现下只有你我二人，使相不妨直说。”

老庞听了，笑老包真是最懂他的人，说道，“御史知道建州北苑是御用茶园，但御史可知，这皇室茶园，可也是贵人们最方便走黑钱的地方。”

包拯不期他如此大胆直白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眉毛都立起来了。

老庞没见过老包这副神情，笑得打跌，但又怕老包翻脸，强忍着止了笑，“御史细想，执专许交引的茶园，又没有三司的磨勘监管，连地方转运使都管不了，这不正是，达官贵人们走黑钱的最好之处吗。”

老包这下真的惊了，嗓门也大了些，“使相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，为何从没有提过？还是，中枢与他们也有瓜葛？”

老庞见他竟误会自己参与洗钱，吓得直摆手摇头，慌着解释道，“不不不，御史误会了，我从来都是清清白白，这御史你是知道的。我只关心新政变法，若不是被白家撕了这道口子，我关心那北苑茶园作甚么。说到底，都是皇亲国戚，我既管不得，也不想管。”

老包一脸怀疑地瞪着他，老庞不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，一张老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一般道，“御史啊，我这个大相公做得甚是辛苦，若你再疑我，我真是一腔怨愤无处诉了。请御史信我，与其在这里盯着我不放，不若，先将注意力放在北苑上。我相信，白员外已经有动作了，若是真被他发现了北苑的秘密，到时，你我二人可没有闲情逸致在此闲聊，更不可能腾出手来，帮官家做新政变法的推行。请御史三思。”